爱是不会老的

　　张振萍
　　那是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在乡村小学教书，她班上有个叫“小牛”的学生，他特别不爱说话、性格孤僻，像个小老头似的。每天中午，别的小孩回家吃午饭，他不走，母亲问他：“你吃过中饭了吗？”他总答：“早吃过了。”
　　他的秘密是母亲在一次家访时发现的：原来小牛的父亲在一次农耕时，不幸触电，在一旁的小牛母亲急忙去拉，也被触电，结果双双身亡，小牛成了孤儿，跟着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为帮奶奶省口粮，小牛中午从来没有吃过饭。
　　获知这个秘密后，母亲开始叫小牛到我家吃饭。小牛像牛一样犟，不肯来。母亲把饭端过去，他也不肯吃，他就是不肯吃老师家的饭。
　　怎么办？母亲想到了我，我那时只有6岁。母亲教的是高年级，小牛大概有11、12岁了。母亲每天中午另弄两个煎饼，让我端碗饭拿着两个煎饼到教室去，坐在小牛的对面吃饭，吃完饭时，我就说：“吃得太饱了，这两个煎饼吃不下了。”我便把煎饼递给小牛，起初小牛咽着口水，不肯接，我就故意丢一个煎饼到地上，小牛觉得可惜，捡起煎饼看了看，又扔了，然后我再递给他另一个煎饼，他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我就回家了。以后，每天我就给小牛两个煎饼。这个时候，往往教室里没有人，因为大家都回家吃饭了。我这样吃饭的习惯持续了将近两年，小牛小学毕业了。
　　有一天下午，我刚放学走出教室，就看见了小牛，他神秘兮兮把我拉到一旁，说：“你看，这是什么？”我看见了一只比鸡更漂亮的动物，已经死了，身上有弹孔。小牛说：“这是野山鸡，我在山上打猎打的，味道可鲜美了，你拿回家吧。”
　　我乐滋滋把野山鸡拿回了家，对母亲说了事情的经过。
　　母亲赶紧说：“你快给小牛退回去，他这孩子爱出汗，每上体育课时总是大汗淋淋的，那是他体子虚的原因，他要多进补才行，这野山鸡正好合适。”
　　我提着野山鸡跑出校门外，不见了小牛的踪影。
　　后来，母亲调离了那个学校。后来，我们全家进了城。
　　后来，不知何时，母亲认了小牛做干儿子，这是我读高中时，有一天突然回家，发现他在我家做客时才知道的。母亲这样的干儿子和干女儿一共认了6个，加上母亲自己生育的6个子女，每年的春节我家热闹极了。
　　有时，我打趣地对母亲说：“你6个干女儿干儿子结婚生子了，还会来看你吗？”
　　母亲说：“爱是不会老的，它留着的是永恒的火焰与不灭的光辉，世界的存在，就以它为养料。这是左拉的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