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舟
  一、橄榄坝
  澜沧江必须停下来,一万只蝴蝶,正在聚会。必须停在小卜哨的花伞下面,用泼水的方式,洗去三千里路的尘灰。
  三千里,澜沧江比箭还急,力大无比的江水,无法摆脱横断山脉的左搂右抱。在橄榄坝,一定得卸下身上的荞花、流浪的猿啼,才能走出橄榄坝一千种诱引。
  果香的竹楼,走出小卜哨,她要把昨夜的羞涩,用澜沧江水清洗。跟在身后的象脚鼓,时缓时急,是比一嘀露还真实的倾诉。
  若大的橄榄坝,只能躲在一把油纸伞下。很长的雨,下了一个世纪吗?心事比什么种子都扎根迅急,想念比什么藤蔓都爱缠人。
  葫芦丝穿行胶林,去约会谁?
  二、南伞
  送公主的地方,这块平展的土地,据说是搭配给公主的私房。
  公主是三公主,从小顽皮,一次摔跤,一块伤疤,紧紧抓住她的自信。
  公主哭了三天,父王急了,拿什么都擦不干宝贝女儿的眼泪,一位大臣抓了一把云,这才揩干了公主的伤心。南伞这个地方,再也没有雨季。
  夫君是个渔夫,会撒网,可是怎么也网不住一个中国的姑娘的心。前脚才跨出国门,后脚就踩到了后悔。公主嫁妆很多,蚕茧化蝶,舞出华夏的风韵,茶泛清香,喝出的是长江黄河的绝风。
  迎亲的大象,走了一年,公主的头发便白了,思乡是一场没有边际的落雪。
  公主老去的时候,她带去的蚕正年轻,每年吐出的丝,都是公主的离愁。
  三、再到翁丁
  摸一摸龟裂的寨桩,葫芦便开始牵藤。沉雷般的调门,喊醒了土司的梦。
  一场奢华的佤王宴席正在司冈里展开,长刀弄月,落下比勐董河还浑的牛血。一场木鼓舞,将邪恶驱逐。
  加林赛,加林赛,不熄的火塘,是阿佤人热情的心脏。
  握锄的男人赤脚走过野火,在春天刚刚睡醒的山坡,点种旱谷。去年的苦荞,与爱情一起收获,水洗的荞香,在佤族少女多涅的身上芬芳。
  每年,人们把一棵树拉回寨子,同样种上祝愿与祈祷,变成木鼓。擂鼓的男人,黑发一甩,一扇古老的寨门,便向春天敞开。
  四、冯绍裘
  离开湖北,也不准备在云南以西的顺宁,呆长。顺宁的一片茶叶,扯着他的衣袂,也扯着他的心。
  一片落满战争烽火的芽叶,泊着他实业救国的雄心。他土法上马的操作,让苦涩的芽叶,发酵出玫瑰的滋味。
  时间是1938年,抗日的烽火烧到顺宁的茶园,他终是成功地制成红茶,在香港的上流社会杯中,有顺宁的茶叶,青春的容颜。
  据说,每一百发子弹,就有一棵滇红茶的力量助推,还是据说,一位日本老兵临死前,唯一的要求是喝顺宁的红茶,了表夙愿。
  七十年过去了,红茶成了顺宁人的名片,人们举起茶杯,看到一个小老头,目光炯炯有神,表情思绪万千。
  五、勐氏石城
  一定有一只鹰,俯冲过。竹子说着,说着就都老了。
  勐氏从哪里来?在牛尖山上,把一座城池修得像一块巨石,风吹了400年,雨打了400年,据统计,5次被不入流的诗人写进过诗,2张模糊不清的图片,贴在凤庆网站,迎来一些人前来参观。
  与大地相比,石头还是嫩了些,龟裂的石纹,一读便读出时间的缝。上了年纪的花朵,据说是勐氏家族的千金,一代又一代的蝴蝶,与之吟诗作对。
  一定有来犯的部队,倒地就睡的石头,看得出伏击的情形。
  藤索拉着的木排,放下来吧,让我过去。我要在石城阅读恍然如梦的刀光剑影。易守难攻的城堡,不敌迎面而来的风嚎。
  六、我的高原
  鹰是高原的海拔,它飞得多高,高原就有多雄伟。三条大江,并排走着,沉默的山,只有一声风吼,才懂得它的威信。
  不用化妆,我有每一张农历上面的刺绣,盗取山茶的百媚千娇,我取下烈酒,再寒冷的季节,都能品出高原人的热忱。
  火把驱邪,清水除恶,一万只小鸟,免费为高原祝愿。云朵盛开,润雨过路,枕着的是苦荞淡淡浓浓的体香。
  我走着,每一座山,都是一种层次的思想。想走出去,最理想的路标,是月升时柴门里的小小油灯,日落前娘播撒的乳名。
  一列小火车,喘着粗气,试着从一个坡度,爬上去。我是坐在小火车上与高原握别的孩子,离乡的车窗,才能看到父性的百露与母性的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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