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7年8月31日爱默生在美国大学优秀生全国联谊会上的演讲
  
  简介:
  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1803年5月6日-1882年4月27日),美国思想家、文学家、诗人、散文家和演说家。他出生于马萨诸塞州波士顿附近的康考德村一个牧师家庭,8岁那年父亲过世,由母亲和姑母抚养他成人,14岁入读哈佛大学,在校期间阅读了大量英国浪漫主义作家的作品,18岁大学毕业,然后协助各个在家中设立一所给年轻女性就读的学校。26岁那年,他成为一名论派牧师。在1832-1833年间,他游历欧洲,旅途结识了一些文学家,回到家乡后开始从事布道,重要演讲稿有《历史的哲学》、《人类文化》、《目前时代》等。1836年9月,他用化名出版了第一本小品文《论自然》。1837年,他在美国大学发表了一篇著名的演讲,抨击了美国社会的拜金主义,宣告美国文学已脱离英国文学而独立,告诫美国学者不要让学究习气蔓延,强调人的价值,不要盲目地追随传统,不要纯粹地摹仿他人,被誉为美国思想文化领域的“独立宣言”。
  
  正文:
  主席先生,先生们:
  在第二个文学年即将到来之际,我在此谨向你们诚恳地致意。我们过去的一年是充满希望的一年,但也许是努力不够的一年。我们相聚在此,不是为了像古希腊人那样——朗诵过往的历史、悲剧或颂词,进行力量和技巧的较量,也不是为了像中世纪行吟诗人那样,为爱情和诗歌而欢聚,更不是像英国和欧洲的当代都市里那样,为科学的进步而聚集。
  迄今为止,我们的聚会还只是一个良好的象征,它象征着我们由于忙碌而无心于文字的人民对文学之爱的传承。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象征就像不能被损毁的人类本能一样弥足珍贵。也许这样的时代已经来临,我们的聚会应该而且必须呈现另一番模样。在这样的时代,当沉睡的心智睁开惺松的睡眼,它便给这个世界带来久已期盼的贡献,这贡献远胜于机械性的技巧发明。我们依赖于人的日子就要结束,我们向其他大陆学习智慧的学徒期即将终结。带领着我们涌向生活的广大同胞们,他们不可能永远满足于品尝其他民族的智慧食粮。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全新的事件和行动,这一切需要被人们歌唱,它们也要自己歌唱自己。有没有人怀疑,诗歌将会获得新生并将引领一个新时代呢?我们头顶上的天琴大星是不是如天文学家预言的那样,将会成为恒亘千年的新北极星呢?
  我就是抱有这样的期望才接受这个演讲的命题的——不只是在用词上,还在于我们的时代特点和我们组织的性质--美国学者。时光流转,我们又翻开它的下一个新篇章。让我们来探询,新时代和新事件的特质和期望是什么?
  有这样一个久远而无法考证的传说--它有着我们意想不到的智慧。起初,众神将一个人分为众人,使他可以更好的自助,就好比人们要分出手指以便更灵活地使用手。
  这古老的传说蕴涵着一个历久弥新的高尚信念。那就是——有这么一个大写的人,你可以在某些个体的人或通过一种能力看到他的一部分,但只有参照整个社会才能找到他的全部。这个大写的人不是一个农夫,不是一个教授,也不是一个工程师,而是这些人的总和。这个人是传教士,是学者,是政治家,是生产者,也是战士。这些功能在分工的社会形态里被逐一分给了不同的个体。每一个体从事着整体中他那一部分的工作,人们都各司其职。这个传说指的是:个体人为了体验那大写的人,一定要经常地从他的事工里脱离去体味整体的其它部分。但不幸的是,这个初始的整体、这个力量的源泉,如今已被分散给大众,分得有条有理、细致精密,却再也无法汇集在一起了。这种社会状态,有如肢体与躯干分离,一个完整的手指、一段脖子、一只胃、一个臂肘,如鬼魅一般到处流浪,却看不见一个完整的躯体。
  这大写的人可以被变形为物——众多的物。种植的人走进田野采集食物,但他不因高贵的事业而受到颂扬。种植的人看到的,除了他的筐子和他的推车之外,再无旁物,他没进入田地,大写的人消失了。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工作的真正价值,他在埋头苦干的过程中渐渐低把灵魂交给了金钱。传道士成为表面形式,律师变做呆板法典,机工退化成机器,水手只是是船上的一段缆绳。
  这样的分工导致学者成为被分派出去的片断知识。他应该的状态是:思考着的大写的人。在目前退化的状态下,他成为分工社会的牺牲品,变成单纯的思想者,甚至更低级的人——只会人云亦云的模仿者。
  如果把学者当做思考着的大写的人,那么,他的责任将会明确无误。她用自己的平和与蕴意深厚的景致启发诱导他;她用过往的历史教育他;她用未来邀请他。难道人人可以称为学子么?难道周围一切都有益于学习吗?难道每一个学者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师吗?但请记得那个古老的智慧语——“所有事物皆有两面,请警惕谬误的那一面”。在生活里,学者误导人群误用他的尊崇,这种例子屡见不鲜。让我们看看在学园里的他,让我们就他所受的影响来细细考量一番。
  第一,从时间和重要性出发,自然对头脑的影响是第一位的。每一天,太阳升起和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和星辰璀璨,微风轻吹,万物生长。每一天,男人交谈、女人聊天,他们彼此关照、相互扶持。学者们深深地融入了这些场景。它们的价值深深地种植在他的头脑当中。自然对他意味着什么呢?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局,无法解密,上帝的网链循环往复,永恒的动力牵动你我。这情形如同学者的精神本身,开始如此完美,结局毫无牵绊,一切都无法估量。大自然的光芒如此灿烂,广泛地照耀着一个又一个无边无际的体系——庞然大物或微小事物——大自然就是如此将自己展示在人类面前。
  现在开始进行概念分类了。对于年轻人的心智,事物是个体的,它们互不相关。然后,头脑渐渐地发现,可以把两个事物互相联系起来并发现他们的共性,接着又发现,第三个、第四个……第三千个事物之间依然存在着共性,于是,头脑在这样的驱使下,把事物连接起来,并淡化它们的特异性,深深探索它们在地下潜行的共同根源。于是,互不协调相距遥远的事物连接在一起,花朵绽放在同一个枝干上。它很快便得知:自从历史拉开帷幕,对于事实的积累和分类一直在延续。然而,若不是源于对事物规律性和可知性的信念,若不是主宰着客体的规律同时也主宰着心智,这一切将无从谈起。天文学家发现了一种人脑抽象的产物——几何,可以测量行星的运行;化学家在物质中发现了比例关系和可测量性。科学就是在相距遥远的事物之间发现同一性。满怀信心的学者们,凭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坐下来面对各种复杂的因素一一分析各种奇特的结构和奇妙的作用,把它们归类成各种规律,探索最细微的组织结构和最贴近的大自然奥秘。
  因此,对于一个站在大地上的男孩而言,他与他头顶上的天穹同源而生,一个是叶子,一个是花朵;他们之间相互关连的情感在每一片叶脉中蠢蠢欲动。那么,根在哪里呢?灵魂在何处呢?这是一个大胆的信念,也是一个离奇的梦境。然而,在这一灵光照耀之下,人间的规律进一步显现,他便开始膜拜起来,并且追寻那不断扩大的知识领域,这样的过程时刻伴随着他,使他成为一个创新的人。他会发现,大自然是人类灵魂的另一面,两者之间彼此相映,一个是印章,一个是印纹。自然之美有如人类的思想之美,自然的规律就是人类心智的规律。这样,自然的度量就是人类成就的度量。人类尚不知晓这广大的自然,也有待研究这深邃的心智。
  最后,结合那句古希腊箴言——了解自己,也了解当代的智慧——研究自然,因此融合成同一个信念!
  第二,下一个对学者心灵影响最大的是过去的思想——无论是什么形式的思想——文学、艺术或制度——只要是头脑中固有的思想。书籍是这一心灵影响的最好形式,也许我们应该评价他们的价值本身,并为了更方便地了解这种影响而直接探讨它的本质特征。
  书籍的领域是高贵的领域。古代学者接触自己周围的世界,并开始思考;他们对这一切重新加以排序,然后叙述出来。进入他头脑的是生活;从中产生的是真知。进入他头脑的是瞬间的事件;从中产生的是不朽的思想。进入他头脑的是日常活动;从中产生的是诗歌。曾经是僵死的事实,现在变成活跃的思想。这种思想也许会静止也许会前行。它有了永恒的生命,它开始飞翔,它开始感召。这些活动与思想的深度成正比,思想的深度决定了飞翔的高度与它纵情歌唱的时间。
  也许我也可以这样说,思想的永恒与影响力依赖于把生活事实转化为真知的进程的深度和广度。正如同产品的纯度和耐久性跟其蒸馏程度成正比。然而,其中不存在绝对的完美。就像不存在可以产生绝对真空的真空泵,也不存在这样的艺术家——他可以在他的书中完全摈弃常规,突破所有局限,并成为不朽。他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书——书中全是纯粹的思想,并尽善尽美,有益于当前,也有益于后世,这种影响谁也做不到。人们发现,每一个时代都要出版自己时代的书,或者是前一个时代为下一个时代写书。古代的著作往往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
  如此便形成一个危险的误区。他们寄希望于创造行为——思想的行动——的神圣性,延伸包容了对这行动的记录。那朗诵诗歌的诗人被视为圣者,他的诗歌也成为神圣。这作者有端正和智慧的心灵,那么,确定无疑的,他的书也必完美无缺,这就如同对英雄本人的热爱退化成对他的偶像的膜拜。一旦如此,这书就变成有害,向导就成为暴君。大众那迂缓难测的心智,缓慢地接受理性,一旦掌握,一旦接受这书本,就会久居其上,对任何异议咆哮不已。学院建立在已知理性之上。一本又一本详论它的书都是出自于思想者——不是那些思考着的大写的人——有才能的人之手。他们的开始错了,他们从接受教条开始,而不是从他们自身对原则的观瞻出发。温顺贤良的年轻人在图书馆里成长,确信他们的义务就是接受西塞罗、洛克或培根的观点,这些年轻人忘记了,西塞罗、洛克或培根写书的时候,也是坐在图书馆里的年轻人。
  接着,替代思考着的大写的人,我们拥有了蛀书虫。于是,形成了饱览群书的阶级,他们重视书籍,却不与自然或人类的社会制度产生联系,书籍成为存在于自然和人类社会之外的第三种不动产。因此,各种层次的修订者、校注者与读书狂应运而生。
  书可以善读,自然是最好的,如果滥用,就是最有害的。何为是善用?何为阅读的目的?何为各种手段都要施加影响的终点?它就是启迪心智,别无其他。如果我的思想为书本吸引被完全束缚,无法循着自我的轨道运行,成为他人思想的卫星而不是自我的星系,我宁愿一本书也不读。活跃的心灵是这世上最可宝贵的。每个人都有拥有它的权利,它也就在每个人的心间。尽管,对于大多数人,这一心灵被禁锢了,或者尚未诞生。生动活跃的心智洞察绝对的真实,并述说它或者从事创造。在这一过程中,它是天才的,但它不是零星分散于秉赋特异者中的特权;它是属于每个人的财富。正是由于这种本质,它也是进步的。书本,学院和艺术学校,各种其他机构,请停止重复往日天才的教诲。这教诲是好的,让我们遵循它们,这些社会实体如是说。他们束缚着我们,他们只向后看而不会前瞻。但是,天才具有前瞻性:人的双眼长在前额不是后脑。普通人期盼着,天才却创造。无论是才能有多大,如果不去创造,他就不属于神的宠儿——也许有余灰和烟,但没有火焰。有创新的方式、创新的行动、创新的文字,这种新的方式、行动和文字不迷恋习惯、不迷信权威,而是头脑中跃然产生的有益于社会和公平的观念。
  另一种诠释就是取代自我预见,这心灵接受其他思想以发现自己的真实,尽管它身处光的洪流之中,没有独处,审视,和自我恢复,心灵会受到致命的伤害。天才的过度影响是下一个天才的敌人。任何国度的文学创作都是很好的例证。200年前,英语诗剧就已经莎士比亚化了。
  毫无疑问,正确的阅读方法确实存在,尽管这方法被刻意贬低。思考着的大写的人绝不能受限于他的工具。书籍是学者闲暇时的伴侣。当他可以直接获读上帝时,把这宝贵的时光用于流览他人的复述就是浪费。但当黑暗的间隙出现,一定会有这样的时光——太阳躲藏起来,星辰收敛了光芒——我们去寻找那闪闪的烛光,让它们指引通向东方的道路,那也是通向黎明的道路。我们聆听,我们倾诉。有这样的一句阿拉伯格言——有一棵无花果树,看着另一棵无花果树结出果实。我们可以从阅读优秀书籍中获得极大的乐趣。这些书籍让我们深信,一个是自然写作,另一个是自然阅读。我们带着现代的兴趣阅读伟大英语诗人——乔叟的作品,这乐趣源于他们诗歌中超越时代的精华。在我们阅读的乐趣里也包含了敬畏和惊叹之情,这位生活于一两百年前的诗人,创造出如此靠近我心灵的诗篇,竟然如我所思所写。哪怕只为支持哲学有关人脑同一性的信念,我们也应该确立某些和谐、某个对心智属性的洞察力,以及某种为未来需求所做的准备——正如我们观察到的那样,昆虫在死前会为它素未谋面的子女储蓄食物。
  我不会贬低书籍的作用,尽管我对独立体系偏爱有加,还喜欢夸大直觉。我们都知道,这就如同身体可以得到食物的滋养,也许是煮烂的植物或废料杂碎,人脑也可以吸收各种知识。伟大的英雄人物曾经存在过,他们几乎全部的知识,都是从书本里得到的。我仅需指出的是,要有足够强大的头脑来消化这知识。一个发明者才会善读书籍。就如成语所言:“那些带回印第人财宝的人,一定也要把财宝带出去。”即有创造性的写作也有创造性的阅读。当大脑沉浸于劳作和发明时,无论我们在阅读什么,它都会放射出照亮事物多层蕴意的光芒。这时候,每句话都显示出双倍的重要,我们作者的感官有如世界般宽阔。我们这时明白了这样的真实,那预言者在岁月重压下的洞察是短暂而罕见的,对它的记录也必如是,也许就是卷册中的几页。在柏拉图和莎士比亚的著述中,洞察的双眼只读那样的几页文字——有关真正神谕的文字——其他内容则免读——少的如同柏拉图和莎士比亚的隽言妙语。
  当然,有一种阅读对于聪明人是不可或缺的。他必须通过勤奋的阅读才能获得真实的历史知识和精确的科学知识。学院以相似的方式有它们不可替代的功能--那就是教授基本知识。但是,只有它们训练的目的是为创造不是为训练本身时,才会对我们有大助益,学院聚集起各种天才的全部光芒于大庭广众之下,集聚起烈火,锻炼莘莘学子的心。思想和知识是这样的自然体,机构和权利在此没有立足之地。以华服与金钱为基础,可能价值连城,却不能替代智慧的一句话或是它的一个音节。如果忘记这一点,也许我们美国的学院会逐年富有,但他们对公众的重要性却会日渐消退。
  第三,世界上有这样一种观念:学者应该是隐居者或体弱多病的人——不能胜任任何劳作和公益事业,与其他人相比,如同折纸刀与斧头用途的区别。这就是所谓——实用的人嘲笑沉思的人。沉思默想者,他们必只能沉思默想。我听过这样的说法, 当今的教士——与其他人相比,他们最易被视为学者——被视为雌性;因为他们听不到男人的粗俗又毫无逻辑的交谈,他们只有细碎而精致的语言。他们几乎被剥夺了公众权利,甚至,有人鼓吹教士禁婚。尽管宥于书斋的阶层可能确是如此,但这观念并不公正也缺乏智慧。行动对于学者确属次要,但也十分关键。如果没有它,学者就不是完整的人。没有它,思想就不会成熟为真知。世界在眼前如云雾中的美景,我们甚至不能看到它的美丽。没有行动就是胆怯,没有英雄般的头脑,就没有真正的学者。思想的诞生,它从无意识到意识的过渡,这就是行动的意义。由于我的经历,我明白这些道理。我们可以马上辨明:谁的文字充满生命,谁的文字死气沉沉。
  世界——它是心灵的身影,或者说另一个自我,在我们周围广阔地展现着。它的吸引力是打开我思想之门的钥匙,使我认识了自身。我充满渴望地奔向这喧嚣的世界。我抓住身边人的手,在这竞技场我站在我的位置上受难和工作,受我本能的指引,我知道这静默的深谷会回响话语之声。我洞悉这世界的规律,我驱散恐惧的心理,我观察世界上不断扩展的生命轨迹。这生命的种种,我曾经验于心,这宽阔的旷野,我曾征服与播种,我已伸展自我,我已拓展领域。我无法想象有人会因为懒惰而放弃加入行动的行列。辛劳、病痛、恼怒和渴望——它们教授我们口才和智慧。真正的学者对于失去的任何行动机会,犹如失去了自身的力量一般痛心疾首。
  行动是智慧陶冶辉煌成果的原材料。这确也是一个奇异的过程,经验转化为思想,如桑叶变成绸緞。这变化过程连绵不断,昼夜不停。我们童年和青年期的行动和事件成为静心观察的对象。它们有如空中的美丽图画。但我们却不能如此对待近期的行动——我们正在处理的事物。对于这些我们不能静心观赏。我们对此的感受尚未成型。我们如同感觉我们的手,脚,或我们的头脑那样感觉着它们。这新事件还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它依然浸没在我们的潜意识当中。在某一沉思默想时刻,它和我们的生活脱离如同成熟的果实离开枝头——变为我们头脑中的思想。它即刻被提升、被变形,那易腐的渐变为不朽。最终,它成为美的客体,尽管它的起源和环境是那么低贱。也请留意朔源这事件的困难。在它的萌芽期,它不会飞翔,它没有光彩,它只是一个无趣的蛹。但是突然地,未能察觉,这懵懂之物伸展出翅膀,变成智慧的天使。如此,在我们的个人生活中就不存在这样的情形:思想将永远粘连着躯壳,从我们的躯体跃升到天界,也不会令我们大吃一惊。摇篮和婴儿期,学校和游戏场,对男孩、狗和教鞭的恐惧,对小女孩和浆果的喜爱……这些曾经充斥我们天空的琐碎,都会消失无踪;朋友和亲戚、职业和党派、城市和乡村、国家和世界……这些真诚的事物一定会展翅高空、放声高歌。
  因此,那些全身投入到合理行动中的人,一定会得到最丰盛的智慧报偿。我不会将自己关闭在这一行动之外,不会把橡树移植到花盆红,让它忍受饥饿,变得虚弱;也不会依赖单一学派的收获和单一思想的脉络。例如:塞尔维亚人谋生的方法是为全欧洲雕刻牧羊人和抽烟斗的荷兰人木偶,有一天,他们上山找木材,发现最后一棵松树已经被砍掉了。众多书籍的作者们,他们已经写出他们的思想,他们凭借自己可敬的智慧,从希腊和巴勒斯坦出航,跟随着设下陷阱的猎人进入大草原,或穿梭在阿尔及尔的大地上,去补充人们所需的货物。
  学者即便只是为了学习一个词汇,也会热烈地参与到行动中来。生活就是我们的字典。在乡村的劳作或在城市里, 这岁月绝非虚掷,学者对于各行各业的洞察,与男男女女的坦诚相交,从事科学艺术活动,最终掌握语言包含和表达概念的方方面面。从一个演说者语言的贫瘠或丰富,我可以立即判断出,他的生活是否丰富多彩。生活积淀于我们身上,如同踩石场,我们从中获得房瓦和墙瓦为今天的石业所用。这就是学习语法的方法。学院和书本只是复制从田野里和工场中产生的语言。行动的最终价值在于,它是源泉,如同书本,并更胜于书本。那伟大的自然涨落律,它表现于一呼一吸中,它表现在欲望和恹足的对立,它也显身于大海的潮涌潮落,日月的交替,冷和热的变化中;我们称为两极性原则,它深深渗透于原子和液体中——“无碍的传输和反射之流”——牛顿先生如此描述——这是心灵之律,也是自然之律。
  头脑在思考,也在行动,两者互为因果。当艺术家耗尽材料,当想象不再成型,当思维已无法把握,而书本又过于枯燥——他永远拥有生活的这一源泉——德行重于智慧。思想有功效,生活是这一功效的源泉,溪流往返于其中。一个伟大的心灵也是生活的强者,就像他是思想的强者一样。他会缺少传递真理的器官吗?他是不是会后退甚至依赖于构成生活的力量来表达这些?这将是一场完整的行动。思想只是行动的一部分。让那伟大的正义之光在他的生活里闪闪发光吧。让那美丽的情感在他低矮的屋沿歌唱吧。那些默默无闻之辈与他同住和同行吧。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会感受到他特殊构造的力量,这将胜过任何公开的精心策划的表演。作为学者,时间会告诉他,生活的每一小时都不会虚度。他因这生活而发现了那与外界影响隔绝的隐藏在的他本能中的宝藏。那些在优雅行为中失去的东西,将会从力量中重获新生。这样的情行不会发生于那些被教育体系耗尽了自我文化的一群人当中。那些摧毁旧体系和创造新系统的伟大巨人们,只能从强悍而狂放的自然中走出来。最终,阿尔弗雷德和莎士比亚从巫师和斗士的行列中走了出来。
  我因为这些信念而乐于聆听那些语言,它们赞美普通大众劳作的尊严和重要。在那娴熟或生疏的手中,锄头和铁锹有着尚为被发现的美德。劳作在各处受到欢迎,我们受邀投入工作;我们只要注意不要跨越这个约束:一个人不应该为了扩展事功而放弃自我对流行的观念和行事准则的明断。
  我在前面已经谈到了自然、书本,和行动对学者的教诲之功。我们下面就要谈论他的责任了。
  作为思考着的大写的人,学者们应该完全由自信构成。学者的家园是欢呼颂扬的所在,他们通过揭示隐藏于表相下的真相而引领人民大众。他孜孜不倦地体察着那没有荣耀和金钱收入的缓慢情境。天文学家弗兰斯蒂德和赫歇尔在他们闪耀的实验室里给星晨分类,他们享受人们的赞扬,那研究成果灿烂夺目而有益于人类,他们必定或得到人们的赞扬。然而,他们在无人知晓的书斋里,把人类心智的星晨和星云分类,这些却没人触及。日月走过,因着新的事实他修改着昔日的记录。他们一定要放弃表现以及即刻获得荣誉的欲望。他们在长期的准备里,一定要对时兴的艺术视而不见并不为所动,承受着被人排挤的苦痛。
  他的演说长期遭遇磕绊,他用旧思想引领今世。更可憎恶的,他必须接受——这样的情形太过普遍!——他们贫困而孤独。他们放弃了容易而宜人的老路,拒绝了流行、教育和社会接受的宗教,在十字路口选择了创造自己的原则;当然,伴随他的还有自我谴责、心灵软弱,频繁的失落感和失去的光阴;这一切都是他依靠自己,自我引导之路上的荨麻丛和挡路的藤蔓;更有甚者,他面对社会几乎绝对的拒斥,尤其是来自受过教育的那部分。什么能平衡他的损失和所受侮谩?在发挥人类本然最高等级的功用中,他得到慰籍。他成为这样的人,他们超越自我的种种考虑,他们呼吸并生活于大众中和光芒四射的思想里。他是世界之目,他有世界之心。他的目的是抗拒庸俗卑下的富有——那可能让社会堕落并沦为蛮族。通过保有和传播英雄的情感,高贵灵魂的传记,韵率优美的诗歌和人类历史的结论。无论在何种紧急情况下,无论是何等庄严时刻,无论是什么内容,那神谕般的,发自人类心灵对这行动世界的评论,他都要接受并传播出去。无论是对于他不可冒犯的王座,还是理性地判断那些形同过客的人们和现实事件——他都要聆听并宣告。
  这些就是他的功能所在——自信成为他自身无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从不屈从于大众的时髦风尚。他——唯有他——懂得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朝夕之间仅仅是表象。某些礼仪,某些政府造就的崇拜物,一些短命的行业,战争或人物,一半的人类赞同而另一半则反对的观念,似乎一切取决于是赞成还是反对。更大的可能是,整个争论跟本不值得学者去花费哪怕倾听的脑力。请他保有这样的信念:玩具枪的声音就是玩具枪的声音,尽管这世界的古人和今贤们坚持说那是世界末日开始的声响。以沉静和坚定,以严谨的抽象,请他自我引领;反复观察,忍受被忽视,忍受被指责;善用自己的时间——如果他可以满足于自己所发现的真实,他就足够获得幸福,踏着正确的足迹款款而来。本能充满自信地引导他,使他将他所想告知他的兄弟。然后,他了解到深掘自身头脑的秘密,他也正深入到所有人类头脑的秘密中。他也知道掌握他个人思维的规律,在某种程度上,他成为他所代言的那群人的思想的主人,,以及乐于接受他和传译他语言的那群人的导师。诗人——在绝对孤独的状态中,记录下他瞬间即逝的思想,人们发现他所记录的故事都是拥挤城市中人们生活的真实写照。这代言人开始并不能肯定他那无所隐瞒的表白如此恰当——他对自己的听众了解很少——直到他明白他在填补听众的空白;大家吸收他的言语是因为他满足了大家的天性所需;他越沉潜深入于自己的秘密,越会惊奇地发现,那些内容就是最公开、最流行和最具有普遍意义的真实世界。人们因此欣喜欢悦;人们因此感受美好超越。这就是我的音乐,这就是自我。
  充分自信包含了所有的美德。学者应完全自由——自由而勇敢。自由,以至不受自由定义的限制,不存在任何障碍,除了源出于他自身的勇敢;因为怯懦,出于学者的功能,是一定要加以摈弃的。恐惧总是生自无知。在危险时分,如果他的沉静产生于孩童和女人一般的假设——他门是受保护的一群——那将是一种耻辱;或者为了一时的安宁,避开政治或扰人的问题,将头如鸵鸟一般藏入茂盛的灌木丛中,窥视着显微镜,或者如吹着口哨驱散恐惧的男孩一般写起韵律诗,这一切都是耻辱之举。就让危险成为危险吧,让恐惧变得更恐惧吧。男子汉气概使他转而直面这一切。让他直视它的双眼,探究恐惧的本质和起源——揭发猛狮的怯懦——这并非难事;那么,他将会获得对它本质和范畴的完全明了和把握;他将会贯透它的另一面从而将其击败,气宇轩昂地离它而去。这世界是他的,他看穿了世界的假面。那些装聋作哑,那些完全盲目的习俗,你看到那些忽略以久的谬误,它们谬种流传就是因为默许——你的默许。把它当作谎言,你已给了它致命的一击。是的,我们确实很胆怯——我们不值得信赖。那种认为我们出现于自然太晚了,世界的建构久已完成的观念,是有害的。如同世界在上帝的手中是可塑的,变动的;我们带给世界属于上帝的荣耀也是一样。对于无知和邪恶的黑暗,这就是煫石。他们可能随时变化适应。但是,按人心中的神性的多寡,天宇在他面前流过。能改变物质的人,他并不伟大;改变我思想者,才可称伟大。 以其思想润色全部的自然和艺术,他们是世界的王者。他们以赏心悦目的清明宁静讨论问题说服众人,他们正从事的工作是世代相期的果实,现在它成熟了,列国都受邀参加这丰收。伟大的人从事伟大的事业。无论迈克唐纳坐在何处,那就是长桌的首席。林纳使植物学成为最诱人的学问,他把它从农夫和采集草药的妇女手中分离出来;戴维之于化学;卡维亚之于化石采集;莫不如是,贡献阙伟。对于清醒工作目标明确的人,这时代总是属于他们。众人的善变思维跟随那充满真实的头脑——他自己的头脑,有如大西洋涌起的波涛追随着月圆之夜。
  他的自信,来源深不可测,那是一种烛光无法洞穿的幽暗地带。当我宣示自我的观念之时,也许并未顾及听众的感受。当我谈到完整人的信念之时,早已显示我自己的期望。我确信:人被误导了,他误导了自己。他几乎就要失去那引导他重归高贵特性的光芒。人正在改变,变得无足轻重。历史上的人类,今日世界上的人类,他们型似蝼蚁,他们渺小卑微,他们被唤做大众或群众。在一个世纪里,或是一个千年中,有一两个人,他们的生存庶几近乎于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存在状态。大众在英雄和诗歌里看到他们青绿粗糙的自我成熟;是的,然后他们满足于渺小,似乎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身高。这是怎样的证词——伟大、怜悯——在学者天性需求中诞生,为那些可怜的部落大众和追随者而诞生,他们为酋长的荣耀而欢欣喜悦。那可怜和卑贱的人会发现,他们安于政治社会低下地位和自身巨大道德容量的补偿。平凡者满足于如蚊蝇般在伟人的道路上被拂过,为带来公正,为了全体人们期盼和赞颂的最高贵的愿望。平凡大众沐浴于那伟人的光芒,并感受那光芒有如自身的元素。他们把蹂躏自我者的尊严,放置于英雄的双肩之上,为那伟大心脏的跳动加入一滴鲜血,还视死如归地为那些巨大的筋骨而战斗。他为我们而活着,我们在他的生命里活着。
  像他们一样的平常人,追逐金钱或权力是自然而然的心理;权力如金钱一般诱人——这就是所谓的腐败贪官。为何要对此置疑?他们追逐最大的利益,在他们梦游一般的进程中,这就是最大的利益。请唤醒他们,他们应远离那虚假的利益,然后趋向真实,并把政府管理留给办事员和公务员。这种革命是应该由文化思想的普及而打炼完成。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企业,它的目的就是建成一个人,他的功绩应该辉煌而又广阔。这就是我们播种在土地上的材料。个人私生活应该是灿烂的王国——敌人无法战胜而朋友却感受到甜蜜宁静的气氛,它胜过历史上的任何王国。因为在正确的观览下,个体的人包含了所有人类的各种特质。每一个哲学家、行吟诗人、演员,只是为我所需,如同一个代表,揭示了我可能的自我行为。那些我们曾视若珍宝的书籍,我们已熟读尽晓。那书籍就是我们所遇,宇宙心灵通过那作家之眼洞察的观念,它并非神明;我们已明晓他了,我们要越过他前行。从第一个到第二个,我们尽情地吸着水池中的水分,我们的心灵因此而变得更加饱满,我们会追寻那更为丰盛的飨宴。使我们永无厌足的思想家从没有存在过。人类的全部心灵不可能为一人包容,谁能在这无边际也无法划界的王国里,哪怕是在一个方向上划出边界?人类心灵是地心之火,当它闪烁在艾特纳火山之颠的时候,就会照亮西西里之角;当它窜升于威苏威火山之喉的时候,就会照亮纳波利斯的高塔和葡萄园。它就是那一缕光芒,于千万恒星中迸射而出。赋予了人类生命的就是这一灵魂。
  也许,我的思想在抽象的学者上停留得太久太久,让人心生厌恶。我应该尽快进入与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相关联的其他话题。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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